見她不怒反笑地轉(zhuǎn)身進入屋里,我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仿佛心頭掠過一抹驚喜,萌升一絲的曙光。
接下來的好些天,不知怎么心里老是沒著沒落的,老是在那里想,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李佩菁呢?卻沒勇氣約會她了。
如果不是她主動打電話來,我和她恐怕也就到此而止。
就這樣,短短的一個月里,我和她便儼然一對了。
于是乎花前月下,牽絆著兩顆心。
我戒了酒、戒了煙,把借酒消愁的金錢與時間都轉(zhuǎn)移在她的身上,仿佛跟她在一起,我才能重拾歡顏,也真的唯有她,讓我那顆枯竭的心,如同死灰復(fù)燃,又重新燃起了生機。
然而,這一切快樂的時光并不長。
噩夢始于一個芬芳美麗的晚上。
那夜,我們看完九點半電影,又吃了消夜,我也就如往常般送她回去(佩菁與她妹妹佩芬已經(jīng)遷入我原先的屋子了,還是我找人幫她搬家的,她住進新居后,平安無事),停好車,我又依依不舍地陪到她門口。
那晚上的月亮,又圓又大,走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向天空眺望,那輪月亮仿佛是浩瀚的夜空中一顆靜靜的心,充滿了明亮的情。
“佩菁,我愛你。”
那晚我在佩菁耳根下,輕輕地、柔柔地呢喃著,許是那晚的月光特別清亮,許是她那襲敞領(lǐng)的紫綢裙子格外迷人,我看到她渾圓的項背,露在月光下泛著一層青白的光輝,便再也忍不住,緊緊地摟住她的腰,將臉偎到她項背上去。
“唔……不要……”佩菁掙扎著,“這么多人看著,羞死了!”
“胡說!”我笑,“三更半夜,這里連鬼影也沒有半只!”這一帶,就是大白天行人也少,更遑論半夜十二點了。
“咦?”佩菁本能地沖口而出,那說話也不能算是向我詢問,只聽她連聲地詫異道:“怎么搞的,剛才都不察覺,怎么忽然會這么熱鬧起來,第一花園的小販攤檔不是擺在另一條街的嗎?”
“佩菁,你說什么?”
“我是說,今晚為何整條街這么多人,比以往擺滿小販時的人還多哩。”我總算把身邊人的話聽得明明白白了,我望著漆黑寂靜的街道,突然,一股深深的寒意襲向全身。
“你不要胡說八道,這般嚇唬我!”我半喝半驚的。
“什么?”佩菁錯愕地瞧了我一下,復(fù)使勁地搓眼睛,“你沒瞧見嗎?很多人還看著我們!”但街道是自己熟悉的,自己也沒眼花,哪里有人?連夜貓子、野狗也沒有一只!
“佩菁!”我的叫聲一定比哭音還要難聽,本能地,抓緊她的肩膀猛搖幾下。
“咦!”她瞪大雙眼,張大嘴巴。
“怎了?”我顫聲問。
“奇怪,又什么都沒有了!”
“什么沒有了?”
“我明明看見前面擺攤檔人山人海好熱鬧的,怎么忽然全都不見了?”
“一定……是你……眼花……”
“我明明看見的!”
“又說……說不定……是你……的……幻覺……”
“幻覺?”她咬咬下唇,“或許是吧。”
“好了,不要自己嚇自己。”唉!原來是一場虛驚。
我也沒把這件事擱在心里。直至三天后的晚上,那夜,會計樓的一位同事小王結(jié)婚,在一家酒樓宴客,我偕同佩菁赴宴席。
宴席間,我們會計樓的一大群同事自然共坐一桌,又是高談闊論,又是劃拳勸酒,氣氛十分熱鬧。逾晚上十點,最后一道甜品終于端上桌,但大家的興致還是很高。做新郎的小王早已被灌得半醉,居然扯著我、小陳等人陪他劃拳。
“小王,你饒了我吧,我已不勝酒力了!”我叫苦。
“不行,今晚是我的好日子,不醉不歸,你們是老友的話,一定要陪我喝個痛快!”小王講話時,舌頭都有點兒打結(jié)了。
“你找小陳他們陪你,我真的不行,待會我還要送女朋友回家的,醉了不行!”我可不是找借口,倒真的是如此。
嘴里提著女朋友,很本能地,我的眼光也移到佩菁臉上去,這一望,我的一顆心禁不住猛地抽搐了一下。
因為佩菁面如土色,且汗水涔涔。
她所流露的那種恐懼之色,是一種極其難看的顏色,一種被“恐懼”的震悚扭曲了的反應(yīng),臉上還隱隱泛著青光。
“佩菁!”我抓起她的一條胳膊搖了兩下。
“啊?”她低呼了一聲。
“佩菁,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嗎?”
“……我……怕……”
“怕什么?”
“……有……長……達……五……分……鐘……之……久……我……忽……然……什……么……也……看……不……見……聽……不……見……除……了……滿……桌……杯……盤……狼……藉……之……外……我……竟……然……不……見……人……影……也……聽……不……到……人……聲……”
我呆了呆,心像一下子懸在半空,不能踏實,下意識地望了下四周,大家不正好端端的?正含笑詫異地望著我與佩菁。
“哈哈哈哈!小姐喝橙汁也會醉!”小王對佩菁的一番話,捧腹不已。
于是全桌的人都笑得氣喘。
“佩菁,你一定是頭暈暈的,才會這樣子。”
大家愈是笑作一團,我愈是尷尬得很。
“不,”佩菁獨自喃喃,“也不懂……為什么……你一碰我……我就……看見你了……可是……四周仍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他們都……走了嗎……”
她此話一出,全桌的人更是嘻哈笑倒。
艾麗嘩然:“李小姐,你不是心急成這副樣子,我們大家人都沒走,你已經(jīng)想洞房了?”
云云也鬼叫:“李小姐,難道真的是喝橙汁也會醉!你弄錯了,今天結(jié)婚的是小王呀!”
就連小王也語氣猥瑣地大唱:“李小姐,我小王最大方的,今晚索性就把新房讓出來……”
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佩菁!別鬧了,嫌丑出得不夠嗎?人?哪來的人?”
佩菁霍地直起身子,人抖、聲抖、手抖:“人呢?人都上哪兒了?”
“你真的看不見?”
“我是真的看不見聽不到呀!”
至此,我是確確實實地相信,事情出了婁子。
“對不起,各位,我女朋友真的不舒服,我們先走了,拜拜!”不由分說,我扶著佩菁,急離酒摟。
走在街上,被涼風(fēng)一吹,她的精神好了一點兒,恐懼之情也稍減。
“我……現(xiàn)在……又……看見……了……”
“佩菁,”我忐忑不安,“你這病,有多久了?”
“病?”她差不多要哭出來,“你以為這是一種病態(tài)?”
“不是嗎?上回你說在屋子前面瞧見擺攤子小販,其實鬼影也沒一只,現(xiàn)在明明全桌人好端端地坐在那兒,你又說看不見任何人,聽不到任何聲音……”
“上回,我是真的看見呀!但這次,我也真的是看不見呀!”
“你以前沒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
“我對天發(fā)誓沒有!”
“你是不是患有近視,或散光?”
“都沒有哇!”
“那……你……有……陰陽眼?”
“陰陽眼?你說我的眼睛可以瞧見骯臟的東西?呸呸呸!大吉利市!”
“既不是陰陽眼,那又怎會……”我不敢往深處想,我怕。
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去赴宴,卻敗興而歸。一路上,我默默地駕著車,心頭疙瘩著,愈是不要去想它,愈是陰影纏上來,心里十分不受用,那感覺,像憋著一口氣不讓透出來的窒悶。
就在車子要轉(zhuǎn)彎直駛?cè)敫C打老道時,坐在身旁的佩菁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同時慌亂地抓住我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她這么一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心一驚,手一抖,車子便失去了控制,直撞向路邊的一棵大樹,碎玻璃向四面濺飛。我及時啟開車門飛躍而出,跌坐在路旁的草地上,受了一點兒皮外傷。
而佩菁,頭額、手臂鮮血淋漓地倒在車座上。
在路人的好心幫助下,我們被送入伊麗莎白醫(yī)院。
我敷了藥,便能出院,但佩菁傷勢較重,需要住院。那晚,我守在醫(yī)院廊間,熬到天亮。到了第二天,復(fù)又踟踟躕躕,等到她醒轉(zhuǎ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