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于秘密的故事,各位看客心中或多或少總有幾個秘密,有些秘密就算爛在肚里也不會說出來,故事是這樣子的……
一
“你知道,她性格內向,沒什么交心的朋友,同學們也只在滿腹心事無處發(fā)泄時,才去找她!”
夜,靜得可怕。
窗外的黑幕猶如巨大的嘴巴,令人心里無端發(fā)緊。
我挪動了下發(fā)酸的腳,目光從林森蒼白而又哀怨的臉上撤回,腦子里憑空浮現(xiàn)出一張綠如浮萍的臉。
那張臉像是無數(shù)浮萍組合而成的,森冷而又詭譎的紅色眼瞳猶如嗜血的僵尸,令人不寒而栗。
“她死了,全身都長了霉,我和季雨都看見了!”
此時,林森絮絮叨叨的敘述接近尾聲,而他原本哀怨的臉色,也因為秘密的傾瀉而變得釋然。他稍稍頓了頓,含笑對我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謝謝你能聽我訴說秘密!”林森看了一眼窗外,隨后收拾了幾本書,面無表情地走出教室。
見他走了,我舒了一口氣。
靜默了一會兒,我從抽屜里掏出一個帶鎖的日記本,熟練地從里面抽出鑰匙打開它,然后將林森告訴我的秘密一字不漏地寫下來。
寫完后,我將日記本扔進垃圾桶。既然她死了,那么就讓這個日記本,連同上面的秘密,一起沉寂吧。
做完這些,我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夜色正濃。
就在我起身時,身后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我的心像是被一雙手捉住一般,猛地一抽。我緩緩地扭頭,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滿臉長著綠茸的女生。我心下一驚,迅速轉身,然而身后空空如也。
這時,我感覺到有雙手自身后伸來,攀上我的脖子,接著冷颼颼的氣息打在我的脖頸上,又濕又黏。
我驚得手腳戰(zhàn)栗不已,可脖子上的手像是掐進我的血肉扼住了我的聲帶,我不敢往后看,只好稍稍仰頭看向對面的窗戶。
幽藍的玻璃窗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更顯詭譎。
令我驚訝的是,窗戶上的影子只有我一人,而且更令我不解的是,我的臉似乎長了一層毛茸茸的東西,它們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像個毯子。
驚駭之下,我抬手摸了一把臉,垂手一看,手心里都是綠油油的毛。
被這類霉一樣的物質惡心到的我顧不得心中的恐懼,對著玻璃三下兩下將臉擦干凈,隨后急匆匆地沖出教室。
二
初春的夜,還帶著晚冬的寒意。
迎面而來的風,夾雜著說不上來的詭異氣息。
我裹緊衣服,低著頭一步步地向前走,滿腦子都是若水那綠色的身體,以及她緊抿的雙唇間長出來的黑色霉狀物質。
就在我加快腳步想快點兒回家時,耳邊傳來鐵鏟撞擊石頭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朝聲源處看去,只見一個瘦弱的女生蹲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把小鏟子正賣力地挖洞。挖好后,她顫聲說:“我到底能不能完成這個使命?我好怕失敗!”
這音調對我來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沒錯,聲音的主人就是我的鄰居,季雨。我沒有上前打擾她,而是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默默地聽她說話。
“若水死了,她死的時候,全身都是霉。在太平間的時候,我還看到霉像寄生蟲一樣鉆進她的尸體!”
季雨像是著了魔一般不停地說著,隨即她用小鏟子將土填進坑里,再用腳賣力地踩平。半天,她拍了拍滿是灰塵的手,帶著滿足的笑容,一頭扎進濃郁的夜色中,和黑暗融為一體。
這個秘密對我來說,已不算什么。因為今天早上第一個告訴我若水死掉的人就是她,第二個是劉敏,第三個是林森。
他們的內容幾乎一致:若水死了,死的時候全身都是霉。
我向來對別人的行為不感興趣,但這一次內心有種強烈的好奇,我很想知道,季雨為什么要挖洞說這些話,還有,她到底有什么使命?
就在我疑惑不已時,我感到喉嚨癢癢的,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倏然,我張開嘴巴尖叫道:“她死了,全身都長了霉,我和季雨都看見了!”
我大驚失色地閉口。
天,這不是剛才林森告訴我的秘密嗎?我怎么能說出來呢?
我捂著嘴巴,低著頭就往前沖。
三
一連幾天,我都很沉默,因為我一旦開口說話,喉嚨總是很癢,然后會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偶爾會爆出別人告訴我的秘密。
因此,我拒絕和陌生人說話,也盡量避開那些可能是找我說秘密的同學。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的喉嚨不那么癢了,似乎有好轉的跡象。就在那時,劉敏抱著一個日記本坐到我面前,用極其幽怨的眼神看著我:“安曉,你變了。”
“……?”
“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的樣子,好像若水。”劉敏瞇著眼睛看著我,“好幾次,我甚至看到你的臉和若水一模一樣。”
“……”
劉敏垂眸,她把一個帶鎖的日記本推到我面前,低聲道:“你看看這個。”
見到日記本,我頭皮木木的。
這不是我上次扔掉的日記本嗎?為什么在她手里?難道她從垃圾桶里撿了回來?
“這是若水的日記本,她和你一樣,有寫日記的習慣。”劉敏從口袋里摸出一片薄片,很巧妙地別開鎖,然后打開,上面那紅色的字擠在一起,密密麻麻,擾亂了我的眼。
我一邊揉著發(fā)痛的眼睛,一邊問:“若水的日記本為什么會在你手上?”
“我是無意中撿到的,不,確切地說,是挖出來的。”劉敏陰森森地笑著。
“……”我無言以對。
這時,劉敏突然說:“其實林森很討厭季雨,可季雨常常纏著他!”
“你怎么知道?”我驚愕地問。
林森和季雨關系一直很好,雖然林森私下告訴我,他喜歡的人是若水,但他和季雨是大家公認的最佳情侶。
她把日記本合上:“這個就交給你吧!我希望你能好好保管。”
“為什么要我保管?”
“前幾天,若水不是送你一個相同的帶鎖日記本嗎?你們的關系一定不錯吧!”劉敏自顧自地說著,然后把本子強行塞進我懷里,逃也似的離開。
我低頭看著懷里的日記本,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水是隔壁班的文靜女生,平時喜歡看書,不愛說話。按理說,這樣的女生沒什么人緣,但正是因為她這種性格,讓很多學生在心情不爽時,會第一時間去找她傾訴內心的不快。但凡傳到她耳里的話,就如同空氣,誰也不用擔心她會把秘密告訴別人。
由于這個原因,她成為全校的名人,而我也是慕名而去的其中一人。
我和若水并沒說過幾句話,但我們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默契。
比如,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的心情也會不自覺地低落。她憂愁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煩躁。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知道,她裝作若無其事,其實那些秘密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內在的折磨,只是她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罷了。
前段時間,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找她傾訴秘密的學生與日俱增。
我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在四天前的晚自習下課后。那天我和劉敏出教室的時候,若水迎面而來,她將我和劉敏堵在路口,隨后從黑色羽絨服的夾層里拿出一個帶鎖的日記本。
她把日記本遞給我,艱澀地笑著:“這個給你。”
我看著本子好奇地問:“為什么把它給我?”
“因為你需要。”她的聲音很篤定,且?guī)е唤z說不上來的森冷。
我看了一眼日記本,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接不能接。可我的手臂不聽使喚地伸了過去,接住她遞過來的帶鎖日記本。
當我接過本子時,她說:“你千萬不要變成另一個我!”
那一刻,我的心里竟泛起濃郁的欣喜。
我知道,這種心情不屬于我,它是若水此刻心情的體現(xiàn)。
若水走后,我反復看了一遍日記本,隨后將它丟下樓。
可后來,我又鬼使神差地回去把日記本撿了回來,用它來記錄別人告訴我的秘密。
四
想到這里,我沒好氣地抄起若水的日記本,想把它扔進垃圾桶。同一時刻,坐在最前排的林森扭頭與我對視。
情不自禁地,我打了個寒戰(zhàn)。
此時的林森骨瘦如柴,雙目深深地陷了進去,混濁的眼睛無神地盯著我,蒼白的嘴巴上結了一層黑色的殼。
半晌,他抬手向我招了招。
我走到他面前,張口就問:“你怎么變成這樣?”
林森雙手捂著臉,全身止不住地發(fā)抖。他抽泣道:“安曉,你不會把我告訴你的秘密說出去,對不對?”
“嗯。”
“是不是知道別人的秘密,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