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仿佛科幻片,不真實得令人窒息。
我只是麻木地朝前看著,發(fā)現(xiàn)小床下面是一個深深的坑,坑里不光有我老公,還有一張熟悉的臉——小歐,還有幾張陌生的臉——他們都緊緊地閉著眼,好像早已死了。
那個年輕女人趴在床邊,雙眼幽怨地看著我。她的長發(fā)披在肩膀上,牙齒輕輕地咬著嘴角。她慢慢地伸出手,朝向我,朝向我懷中的孩子。
我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丟丟應該看到了,他深深地鉆進我的懷中,小手幾乎插進我的肉里。
我的眼淚毫無知覺地掉落著,腦海中空空如也。
老公死了?老公沒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呵呵,姑娘,對不住了。”老太太苦笑著搖搖頭,“這就是所謂的暖床……”
遙遠的那天晚上,我女兒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一個大錯,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匆忙中,她咬了小外孫的舌頭,吸了他的血。
我女兒也感染了嬰毒,沒想到這種毒在一個成年人的身上竟然發(fā)作得如此迅猛、如此瘋狂。我女兒渾身顫抖著,冷得縮成一團。
女婿的心都要碎了,他哀求那個中年女人解救他的老婆,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中年女人猶豫著,說要回去問問村里的老人。
第二天,她送來一張古舊的符咒跟一根刻滿銘文的銀色發(fā)簪,上面寫著拯救我的女兒的唯一方法:做一張暖床,要男人體內的陽氣在暖床下面慢慢自燃,用這燃燒的火焰來驅散體內的嚴寒。
符咒送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我的女兒已經死去。小外孫體內的嬰毒還在潛伏,我們不可能保證他一直不發(fā)燒,一旦發(fā)燒,嬰毒就會發(fā)作,唯一的辦法就是傳染給另一個孩子。
更糟糕的是,女兒死了,女婿的精神已經崩潰,可我始終覺得,女兒從來都沒有死,她一直就在我的身邊,不停地對我說,她好冷,她好冷……
那天晚上,女婿懇求我對他下手,他告訴我,他聽到了我女兒的召喚,自愿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所以就在那天晚上,我在這張小床下面挖了一個大坑,用符咒中的方法讓女婿的軀體自燃,然后把他的身體放到床下,從那之后,女兒好久沒有說過她冷。
然后,我騙來了女兒生前最好的朋友,一家三口,用他們的孩子治愈了小外孫。我把小外孫送到遠遠的地方,可是我要留下來,我的女兒還在這兒,她才是我的親生骨肉。
我相信她依然在我身邊,因為她偶爾還會對我說,她好冷,她需要可以自燃的陽氣一直溫暖她冰冷的身軀,所以說,我需要一個個健康的男人自愿來到我的暖床前。
能使一個個男人喪失理智、自投羅網(wǎng)的,唯有他們最愛的親生骨肉,不是嗎?
嗯,我就是小歐小曼夫婦的房東,也即將會成為你的房東。從今天起,你可以住在這里,因為這張充滿陽氣的暖床能最大限度地減緩你兒子體內嬰毒發(fā)作的可能,減輕他嬰毒發(fā)作時的痛苦,不是嗎?你已經發(fā)現(xiàn)了,一旦離開小床,你的孩子就哭個不停,一旦躺在上面,就安靜下來,這就是暖床的魔力。
但是,暖床無法治愈嬰毒,沒法兒救他的命,你唯有騙來一個孩子。除非你真的不打算救你的兒子。姑娘,這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真的可以放棄嗎?還是像小曼所做的一樣,犧牲掉別人的老公與孩子,來拯救自己的親生骨肉?
你還有些時間,可以做出選擇。
“這張床下,不是已經有好幾個男人了嗎?你為何如此貪婪?為何還要犧牲別的男子?”“我老啦,活不了幾天了,我只能想盡辦法在活著的時候多給女兒一些溫暖,因為,她是我最愛的親生骨肉。”老太太說完,眼中終于流出了一滴淚。
我眼睜睜地看著老太太從我手中抱過哭鬧的孩子,慢慢走到小床邊,床板微微地掀起一點兒,里面那只肉眼看不見的女人的手伸出來,觸摸著,觸摸著丟丟的頭發(fā),她想把我的孩子也拖進去。老太太用力壓了幾次小床,那只看不見的手終于縮了回去,床板放平。在丟丟被放在小床上的那一刻起,哭聲戛然而止。
“好啦,我累了,要回去歇歇了,”老太太說著,將那根銀色的發(fā)簪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腦后,“這東西已經插進了我的頭顱中,等你什么時候決定了,找我來要。剛才小曼還給我的時候,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所以,你不要記恨她了。到時候,你也可以這樣,我們只是為了各自的孩子,我甘愿承受一切罪孽。”她慢慢地走回到客廳,走進墻里,最后又說了幾句,“我就住在隔壁,我晚上時常會開開門,聽聽孩子的聲音。很久沒見過自己的小外孫了,我很想念他。我等待你的任何決定,無論怎樣。”
說著,她輕輕地關閉了墻上的那扇門。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