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不上品,但是特別豐盛,肥雞嫩鵝,有葷有素;酒可是好酒,遼西白柳城特產(chǎn)佳釀——薛妃醉。
我平時最愛喝酒,但是這次實在提不起酒癮來,任憑郭大年怎么勸,就是不沾,風卷殘云一般,揀桌子上最實惠的魚肉,一頓猛造。郭老二也不勸酒,也不搭話,始終是沉著臉,偶爾吱嘍一口酒。看出來了,這郭老二就是他大哥的諸葛亮。
我覺得吃得差不多了,打了兩個飽嗝,笑對郭大年說:“郭村長,你也甭敬我酒了,我知道你們有你們的事,我也不搗亂了,吃完了就走,”郭大年一聽我這話,臉上現(xiàn)出喜送瘟神的表情,我接著說:“我走可是走,你們有你們的事兒,我也有我的事兒——木材的余款,你給我結(jié)了吧!”
郭大年滿臉堆笑:“文主任,你為這事來的呀?嗨,上個月咱倆不是通過話嗎,你緩我到明年——明年開春,姑子廟有了香火錢,我加利息給你!”
我把臉一沉:“郭村長,你上半年可說是六月份就還,這都八月份了,你這不合適吧?”
郭老二這才開口:“村子里確實困難,”他翻著死魚眼瞅我說:“要不文主任把剩下的木材先拉走,等我們再用,再訂?”
我心里罵道:肏你爹的你說的這叫人話嗎!
好在我成計在胸,不慍不怒,點頭笑了笑:“開玩笑,我上哪找車去?再說路也壞了。”
我一拍大腿:“行啊,開春就開春吧——哎,郭村長,剛才給你打電話不通,你換手機了?”
“沒有……信號不好吧?”郭大年一愣。
我拿出我的手機,摟著他肩膀,在他面前晃了晃,“嘿,我最近換了個新手機,你看咋樣?”
“啊,好,好,高級。”
我指著手機上的攝像頭說:“爺們,我這手機,日本走私過來的,一億像素,偷窺盜攝專用——日本人你知道嗎?偷拍技術(shù)最牛逼!”
“偷什么玩意?”郭大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所以我說你們這些老人兒,就是不了解新鮮事兒,”我摁出張三豐給我發(fā)過的一段視頻:“我這朋友跟我一樣的手機,你看他拍了以后給我發(fā)的。”
彩屏上日本女優(yōu)蠕動身段,正在那兒“壓沒蝶、壓美蝶”呢,音畫都極其清晰。郭大年一看就是個老色鬼,就這么段小視頻,他就喘粗氣了。
“這是我這朋友錄的跟日本小妞開會的錄像,”我笑道,“我也能給他發(fā)我錄的。”
我把剛才錄的群毆王猛的場面,發(fā)給了張三豐,一邊念叨:“好,發(fā)送成功。”又問郭大年:“你知道我給他發(fā)的什么嗎?”
郭大年懵懵懂懂,搖了搖頭。
我一摁播放視頻,手機立即傳出干仗的聲音,里面郭大年罵街聲兒跟殺豬似地,聽得真真兒的。
郭大年臉色立時就變了,郭老二也滿臉的驚愕。
他們哥倆坐陪我喝酒,屋里沒別人。桌子不大,郭老二坐我左前手,伸手就要搶我手機。
我早有準備,右手趕緊把手機放進了內(nèi)兜;左手一把抓住了郭老二的手指頭,笑道:“爺們,你搶也沒用啊,我都發(fā)送給我哥們了!”
右手邊郭大年是個慫貨,已經(jīng)慌了神兒,嘴里麼叨著:“文主任……這總么整!”
我咬牙切齒,故意發(fā)狠道:“總么整?你欠我多少錢?”
“4萬……”
“連本帶息,8萬,你這就給我——可別說你都沒有!”說著我左手一用勁,郭老二“哎呦”一聲。我心說老丫挺的你裝逼學諸葛孔明,你倒是跟爺裝啊!
我特意留住郭老二,讓郭大年去取錢,怕的是老二鬼主意多,動歪心思。
我一直掰著郭老二手指頭,這老家伙抗不住,又不好意思求饒,一個勁兒地跟我翻白眼。我管他呢,周了兩盅酒,手攥得更牢邦了。
郭大年倒快,出去了十分鐘就回來了,捧了幾疊鈔票進來,四脖子汗流,說道:“文主任,手頭真沒錢了,7萬,7萬行不行?”
“得,”我從包里取出個簡易的驗鈔鑰匙扣,扔給了他,“你挨張照給我看看!”
郭大年真聽話,一張一張地給我照——你別說,這老小子照錢點錢真是手快,估計以前當過會計。
我看差不多了,伸手搶過錢,放在了包里,拉好拉鎖,這才松開郭老二。
“行了,兩位,那我就走了,你們慢慢吃吧。”
我起身就出了屋子,剛到院門口,就聽郭大年在后面氣急敗壞地喊:“攔住他!”
又是那幾個壯漢,擋住了我的去路。為首的大牛二虎,上過我的當,這功夫想必是咂摸過味兒來了,瞪著眼珠子恨不得吃了我。
我回頭一看,郭氏兄弟也追出了屋了。
等他們到了我跟前,我笑對郭老二說:“我不說了嗎,沒用,錄像都發(fā)給我哥們了,你門碰我一下,他準報案哪!”
郭老二揉著手指頭,擰著鼻子問我:“我們放了你,你能保證嘴嚴實?”
我拍了拍包:“怎么了爺們,我圖的是財,不是氣。以后你們用木材石料,還是棗文主任啊。”我特意整東北腔逗他。
郭老二點了點頭,咬著牙說道:“好,好,和氣生財……不遠送了。”說著擺頭示意,幾個壯漢給我讓開了路。
我走出兩步,轉(zhuǎn)身向們點頭笑了笑,心說:“后會無期。”撒丫子奔村東小道就下去了。
這時候正是下午3點多,天還是很陰。我心里估算著夏天天早,再過兩個點還不至于黑天;緊跑幾步,上了大道就徹底安全了。
這時候手機響了,我一看,是張三豐的短信,問我:群男?很黃很暴力!
我趕緊回道:這段錄像極重要,轉(zhuǎn)進電腦發(fā)我郵箱里。事關(guān)錢財,分你300,切,切!
我心里清楚,老張比我還愛財,只要涉及到錢,絕無疏漏。
果然見他回復道:很好,很強大。
囑咐完了張三豐,又想起了王猛:看樣子,這哥們兇多吉少啊……唉,算了,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兄弟,你好自為之吧。
本來就是泥濘小道,我心里分神犯嘀咕,腳下打滑,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啃泥。
這時突然有人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才沒跌倒,抬觀瞧……啊!
又是你?!
這人頭發(fā)打綹兒,腦袋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最醒目的就是那兩顆翻露在外的黃板牙——這不是那黃大仙兒嗎?
看他跟先前的打扮又不一樣:一身黑西服,腳下卻蹬著回力球鞋,肩上背著大號纖維袋子。嘿,太他媽猥瑣了,我還想踹他!
老伙計可能也意識到我的不友善了,往后退了一大步,臟手伸面前,說道:“大哥,別動手!”這老東西沒50也有49了,管我叫大哥。
我往他身后打量,看他有沒有帶著人——四下里細雨迷蒙,黑云壓著野草,人影也沒有。
我瞪著眼珠子問他:“你跟著我干什么?”
黃大仙全身發(fā)抖,鬼鬼祟祟地左瞻右顧,突然撲通跪倒在地,哆嗦說:“大哥,救命啊,你把我領(lǐng)出去吧!”
我看他裝瘋賣傻,不知道耍什么花樣,指著他罵道:“滾你媽蛋,我整死你啊!”說著又沖他發(fā)了發(fā)狠。
這家伙是真怕我,讓我一嚇唬掉頭跑回老遠。我看他快沒影兒了,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便加緊了腳程。
走了不遠,總覺后頭有人,猛回頭一看,那黃大仙縮頭鼠腦地在后面跟著呢。
我停,他也停,怕我揍他,離我老遠。
我朝他招了招手,笑道:“來,過來。”
老小子一臉諂笑,一溜小跑到我跟前,還沒等他站住,我伸左手一把掐住他脖子,腳下一個絆子就把他撂地上了。不由分說,一通電炮,打得他直學狗叫。
我拽著他脖領(lǐng)子,問:“說,為啥跟著我?”
黃大仙躺地上哭咧咧地說道:“大哥,你打死我,我也得跟著你——我出不去了,鬼打墻!”
他一提“鬼”,我也心虛,抬頭左右撒目撒目,問他:“鬼打墻……你跟著我干嘛?”
“大哥,”黃大仙頓了頓,說道:“我跟你說實話,你別揍我。”
“廢話,快講!”
“大哥,你身上陰氣重,鬼墻鬼霧迷不了你的眼!”
我一聽,這是罵人啊,抬手又要打,黃大仙抱著頭,大聲喊道:“七月二十七,石榴燒鬼火!”
我心一沉,“你說什么?”
“你七月二十七日出生你鬼命陰氣重鬼壞不了你!”這家伙嘴像嘣豆,把系動詞都省了。
說到這得交代一下,本人1980年生人,按農(nóng)歷算正是庚申年七月二十七。庚申年出生,屬木命,石榴木。Nnd,我要趕上農(nóng)歷6月、8月,都是大富大貴。
偏偏趕上7月——是中國人都知道,農(nóng)歷7月是鬼月:初一、十五百鬼夜行;二十七、八,鬼火燒天,都說閻王爺嫁閨女,都在這幾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