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怎么可能跑到這里?你們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樣子雨蘭的謊話確實沒有奏效,反而使對方更加懷疑我們不懷好意了。
“阿姨,是這樣的。你有沒有在樓頂看到過系著黑色緞帶的玫瑰或是一個唱歌的年輕女孩子?”雖然我不知道這樣說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我決定試試。
出乎意料的是,中年女人的目光變了,說不清是什么,但已經(jīng)不是懷疑。
“為什么問這個?”
“只是想知道而已。”
中年女人看著我,嘆了口氣。
“你們跟我來吧。”她慢慢的說。
雨蘭看了我一下,我點點頭。跟她走至少能讓她不再懷疑我們,而且從她的神情來看,她也許知道一些事情。
我們隨著那位中年女人乘電梯回到三樓,不過這一次那個女聲沒再出現(xiàn)。我們跟著中年女人到了她的家里,她讓我們坐在客廳,自己則進(jìn)了臥室,很快就拿著一樣?xùn)|西走了出來。
“是這個嗎?”她輕聲問道。
我感覺到雨蘭在我身邊不安的動了一下。女人手中握著七枝黑緞帶玫瑰,個個嬌艷欲滴,血紅的花瓣似乎散發(fā)出一股血腥味。
“怎么會……”我一時語塞。
“阿姨,這些花是哪里來的?”雨蘭小心翼翼得問。
“有人把它插在門口的報箱里,至于是誰送的我不清楚。”
“阿姨,我冒昧的問一下,你家里有抑郁癥病人嗎?”
中年女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應(yīng)該見過她,當(dāng)時是你報的案。”
我和雨蘭交換了一下驚訝的眼神。那個在五號公寓角落里自殺的年輕女子,是眼前這位中年女人的……
“她是我女兒。”
我突然發(fā)覺跟她來到這里也許是個錯誤。她既然知道是我當(dāng)時報的案,有可能會認(rèn)為我和她女兒的死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你能告訴我們你女兒是怎樣得上抑郁癥的嗎?”
我沒想到雨蘭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我用腳輕輕的踢了她一下,同時觀察中年女人的表情。
中年女人眉毛跳了一下。她的目光在我和雨蘭身上徘徊了一下,嘆了口氣,坐在我們對面,把手中的玫瑰放到茶幾上。她目光盯著那七枝玫瑰花,眼神變得很迷茫。
“兩周之前,也就是十二月五日,她早上起床時無精打采。我問她怎么了,她說她晚上被一個聲音吵得睡不著。”她抬頭看著我們,眼眶中開始濕潤,“她說有個女人半夜里唱英文歌,一直唱到天亮。就在那天早上,我取報紙時在報箱里發(fā)現(xiàn)一枝這樣的花,”她指指桌上的玫瑰。
“我當(dāng)時沒在意,可之后每天早上都有一枝這樣的花被人放在報箱里,而且我女兒一天天憔悴。收到玫瑰的第四天,她在醫(yī)院上班時自殺被人發(fā)現(xiàn),醫(yī)生說她得了抑郁癥,開了一些藥,讓她回家休息。結(jié)果她一天不如一天,總說有人在她耳邊唱歌,時常念叨自己有罪,沒想到十二日她就……”
女人沒再說下去,一滴淚在她臉頰上劃過,留下一道淚痕。
雨蘭低著頭不出聲,我把目光移到茶幾上的一張照片上,照片上是我面前的女人和兩個女孩在一起開心笑的景象,和此時屋內(nèi)的氣氛相差甚遠(yuǎn)。我盯著照片看了幾秒,覺得有些不對,兩個女孩?其中一個我認(rèn)識,我看著她死去,那另一個是誰?
“您只有一個女兒是吧?”
我說完就后悔了,怎么犯了和雨蘭一樣的錯誤,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啊。”女人小聲說,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那個女孩是住在304室那家人的孩子。”
“那他們家里有人得抑郁癥嗎?”雨蘭抬起頭問道。
“那戶人家三年前就搬走了。”女人語調(diào)平淡的說。“那個女孩,”她用手指了指照片上那個笑得很陽光的漂亮姑娘,“三年前在家里自殺了。”
我感覺自己眉毛受驚似得跳了一下。真不知道今晚我們還要得到多少讓人不安的消息。
“那個女孩叫戴葉,挺活潑的一個孩子,可惜讓火毀了。”女人自言自語似得低聲喃呢,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我和雨蘭試探性的問她一些別的問題,她也只是搖頭。我們只好知趣的離開,留下她一人沉浸在一片哀婉的記憶中。
走出公寓樓時,我長出了一口氣。畢竟,我們證實了自己的推測,那個聲音確實導(dǎo)致了抑郁癥,但病癥如何蔓延,聲音的發(fā)出者是誰,依舊沒有什么頭緒。
回去的路上,雨蘭有些奇怪的多次回頭看矗立在夜幕中的五號公寓。
“怎么了?”我終于忍不住問她。
“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哥,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她憂慮的看著我,我搖搖頭。她又回頭看去,神色凝重。
“我隱約能聽到那個聲音。”她低語道。
“走吧,你一定聽錯了。”
我催促著她離開,但又不時擔(dān)憂的回頭看她剛才看著的地方。突然,雨蘭在我身邊停下了腳步,回身仰望夜幕中的高樓,目光中摻雜著驚恐。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在樓頂上,隱約有一個人影,像是在目送我們離去。
5.音樂天使
如果說抑郁癥在小區(qū)里蔓延或是訃告越來越多不算最糟的話,那我在周一早上碰到的就是最糟的事。當(dāng)我打開報箱時,出現(xiàn)的不是報紙,而是一枝黑緞帶玫瑰。玫瑰輕輕的落入我的手心,那血紅的花瓣與黑色的緞帶刺痛著我的雙眼。無論我怎么努力,手都不聽使喚,無法把花扔掉,而是輕輕的握著花柄。
當(dāng)我手腳冰涼的握著花回到家里時,正好看見雨蘭臉色蒼白的從臥室里緩緩走出來,她一看到我手中的玫瑰,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這花哪來的?”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有人放在報箱里。你怎么了?”我多少已經(jīng)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雨蘭像是崩潰一樣倒在沙發(fā)上,緩緩的吐出一句話:
“昨晚有人唱歌。”
玫瑰終于從我的手中滑落。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瘟疫蔓延到了我的家里。我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疲憊的雙眼。
“告訴我昨晚的情況。”
雨蘭看看我,哀傷的彎彎嘴角。
“有用嗎?”
“告訴我!”
她移開目光,起身撿起我扔在地上的那枝黑緞帶玫瑰,輕輕的撫摸著花瓣。
“咱們從五號公寓回來之后,我的左耳就一直耳鳴,有時聲音大,有時聲音小。大概十點半左右吧,我就隱約聽到有個女人在唱歌,從調(diào)子上能判斷出是《歌劇院的幽靈》里的一個唱段,叫《Angel of Music》,也就是《音樂天使》。一遍唱完又唱一遍,大概持續(xù)了一個小時,聲音就消失了。我當(dāng)時以為結(jié)束了,也就沒在意。”說到這里,她沖我無力的笑笑,坐回到我身邊,“過了半個小時之后,那個聲音又回來了,而且很清晰。說實話那個聲音真的很好聽,很優(yōu)雅。這次唱的是一個小段,就是勞爾子爵和克里斯汀在化妝室唱的那段,你應(yīng)該記得。”
雨蘭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空靈的歌聲在冰冷的客廳里回蕩。
“No, what I love best, Lotte said, is when I`m asleep in my bed, and the Angel of Music sings songs in my head! the Angel of Music sings songs in my head!”
“唱完這段就開始唱《夜之音樂》,唱了一整晚。”
雨蘭說完,將玫瑰放在茶幾上。面無血色的她看著我焦慮的神情,卻輕輕的笑了。
“你還有心情笑?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知道嗎?”我看著她的神情很是惱火。
“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瘟疫找上我,我也許就有機(jī)會找出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就能解開這個謎團(tuán)了。”她的神情里竟帶著幾分勝利。
“我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你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尋找真相,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你可能會……”我停住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那個字眼。
“會喪命是嗎?”雨蘭依然輕笑著,“我能把握好尺寸,別擔(dān)心。”
我依舊焦慮的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淡淡的笑意,沉默了許久。在雨蘭的一再請求下,我不得不同意她的計劃,并且暫時不將事情告訴外地的父母,而她也盡力掩飾自己的憔悴。我從心里依舊反對她這樣做,但對于雨蘭來說,只要是她決定的事,就沒人能改變。
之后的每一天,總會有一枝黑緞帶玫瑰放進(jìn)我們家的報箱里。雨蘭把它們插在自己臥室的花瓶里養(yǎng)著,我則一直避免去看它們,以免再回想起那兩個晚上的情景。雨蘭的病情倒是發(fā)展的很慢,沒有出現(xiàn)抑郁癥的典型癥狀,只是每天都顯得很疲憊。我曾懷疑她有意瞞著我而去訊問她。
“沒有啊,”她不滿的回答,“我真的感覺沒什么,只是很累,好像每天夜里都一直在長途跋涉一樣。”
雨蘭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我知道她在夜里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