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了那幾幢房屋的近旁,于是我才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很多房屋。一棵很大的樹木擋住了我的去路,樹蔭里坐著一個上身赤裸的老太太,兩只干癟的乳房一直垂落到腰間,她正看著我。我就走過去,問她醫(yī)院在什么地方?她朝我手中的女孩望了一眼后,立刻怪叫了一聲:“作孽呵!”她那么一叫,才讓我清醒過來。我才意識到剛才不逃跑是一個很大的錯誤,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女孩,她那破爛的額頭不再流血了,那長長的黑發(fā)也不再飄動,黑發(fā)被血凝住了。我感到她的身體正在迅速地涼下去,其實那是我的心在迅速地涼下去。我再次問老太太,醫(yī)院在什么地方。而她又是一聲怪叫。我想她是被這慘情嚇傻了,我知道再問也不會有回答。
我就繞過眼前這棵大樹朝里面走去。可老太太卻跟了上來,一聲一聲地喊著:“作孽呵!”不一會她就趕到了我的前面,她在前面不停地叫喊著,那聲音像是打破玻璃一樣刺耳。我看到有幾頭小豬在前面竄了過去。這時又有幾個老太太突然出現(xiàn)了,她們來到我跟前一看也都怪叫了起來:“作孽呵!”于是我就跟著這些不停叫喚著的老太太后面走著。那時我心里一片混亂,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么走著是什么意思。沒多久,我前后左右已經(jīng)擁著很多人了,我耳邊盡是亂糟糟的一片人聲,我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我只是看到這些人里男女老少都有。那時候我似乎明白了自己是在鄉(xiāng)村里,我怎么會到鄉(xiāng)村里來找醫(yī)院?我覺得有些滑稽。然后我前面的路被很多人擋住了,于是我就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往回走,可退路也被擋住了。接著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站在一戶人家的曬谷場前,眼前那幢房屋是二層的樓房,看上去像是新蓋的。那時從那幢房屋里竄出一條大漢,他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女孩,他后面跟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接著他們一轉(zhuǎn)身又竄進(jìn)了那幢房屋。他們的動作之迅速,使我眼花繚亂。手中的女孩被奪走后,我感到輕松了很多,我覺得自己該回到公路上去了。可是當(dāng)我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走的時候,有一個人朝我臉上打了一拳,這一拳讓我感到像是打在一只沙袋上,發(fā)出的聲音很沉悶。于是我又重新轉(zhuǎn)回身去,重新看著那幢房屋。那個十來歲的男孩從里面竄出來,他手里高舉著一把亮閃閃的鐮刀。他撲過來時鐮刀也揮了下來,鐮刀砍進(jìn)了我的腹部。那過程十分簡單,鐮刀像是砍穿一張紙一樣砍穿了我的皮膚,然后就砍斷了我的盲腸。接著鐮刀拔了出去,鐮刀拔出去時不僅又劃斷了我的直腸,而且還在我腹部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于是里面的腸子一涌而出。當(dāng)我還來不及用手去捂住腸子時,那個女人揮著一把鋤頭朝我腦袋劈了下來,我趕緊歪一下腦袋,鋤頭劈在了肩胛上,像是砍柴一樣地將我的肩胛骨砍成了兩半。我聽到肩胛骨斷裂時發(fā)出的“吱呀”一聲,但是打開一扇門的聲音。大漢是第三個竄過來的,他手里揮著的是一把鐵鎝。那女人的鋤頭還沒有拔出時,鐵鎝的四個刺已經(jīng)砍入了我的胸膛。中間的個鐵刺分別砍斷了肺動脈和主動脈,動脈里的血“嘩”地一片涌了出來,像是倒出去一盆洗腳水似的。而兩旁的鐵刺則插入了左右兩葉肺中。左側(cè)的鐵刺穿過肺后又插入了心臟。隨后那大漢一用手勁,鐵鎝被拔了出去,鐵鎝拔出后我的兩個肺也隨之蕩到胸膛外面去了。然后我才倒在了地上,我仰臉躺在那里,我的鮮血往四周爬去。我的鮮血很像一棵百年老樹隆出地面的根須。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