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是在夢游?
我根本從來就沒有在網(wǎng)路上和一個叫天生殺人狂的人交談過?我就是天生殺人狂,天生殺人狂就是我。我與他的交談都是我憑空想象出來的,只存在于我的大腦?!
天,我是個病人?!
這一切都是幻覺!一定是因為我十二歲時做的那個垂體瘤手術!
我還清楚地記得在麻醉后,醫(yī)生在我的鼻孔中打了一個洞,然后伸進冰冷可怖奇形怪狀的器械,我只感到恐懼與寒冷,然后是不可抵擋的困意……
又到了十二點,睡意涌了上來,但是我不敢再睡了。我拿了一柄削鉛筆的小刀,狠命地扎著自己的手腕。我對自己說,我不能睡著,我必須清醒!
可睡魔是如此冷酷,它只要略施手段,就令我無處遁形,我還是不可救藥地倒在了床上,酣睡起來。不過我知道,到了凌晨三點的時候,我又會醒過來,看著天花板,分辨不出夢境與現(xiàn)實的差距。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在思索。當我以為自己在遨游網(wǎng)路,逗著白貓的時候,其實我是在走廊上喂貓吃著蟑螂。如果我決定走出房門做點什么,那事實上我又在做什么呢?
與其想象,還不如付諸于行動。 我拉開了門,幾只蟑螂張開翅膀從我的面前掠過,我不竟縮了縮肩膀,渾身打了個冷顫。
因為走廊上的穿堂風,我有些縮頭縮腦,頸脖僵硬,雙腿彎曲。我的身體抖了抖,走了幾步,站在了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門前,慢慢蹲下了腰。我不知道過一會,是不是會有一只黑貓出現(xiàn)在面前。我在等待。
我聽到了“吱呀”一聲,我面前的房門緩慢地打開了。我抬起頭望了過去。
沒有貓,我沒有看見貓,卻看見了一個女人,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
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裙,白得刺痛了我的雙眼。她的一頭直發(fā)垂落在臉的前面,令我看不到她長什么樣。她很豐滿,兩個乳房鼓鼓地漲著,像要隨時從長裙里跳出來一般。我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薄荷香水味道,這味道讓我心醉狂亂。
我閉上眼睛,想要細細品嘗這醉人的香水味,但是卻聽到了一個冷酷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
“就是你這混蛋吧?每天晚上在走廊上逗我家小黑吃蟑螂,你這惡心變態(tài)的家伙。”
我笑了,我知道,她就是趙小姐,喂貓吃蟑螂的事,一定是那保安對她說的吧。我站了起來,發(fā)現(xiàn)趙小姐長得蠻高的,我的嘴唇正對著她的額頭,我禁不住湊過去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口。
“你干什么?你這變態(tài)的家伙!”她大叫。在叫聲中,剛熄滅的感應燈又亮了起來。
我舔了舔嘴唇,笑了。我猜,我的笑容一定很殘忍。
我一把推在她的胸上,好柔軟,她被我推進了她的房間里,倒在了黃褐色的木地板上。
我撲在了她的身上,卻驚奇地看見她,笑了,笑得如此淫褻。
(9) 清晨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射濕了我的床。我頭疼欲裂,捧著腦袋不停思索。
昨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的腦袋里似乎一片空白。
我依稀記得在那場幻夢里,我將趙小姐推進了房間,她倒在地上。我撲到了她的身上,她卻在尖叫……
“來吧……”她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我的腰。
“捆住我……”她在呢喃。
“用力……”她歇斯底里。
“啊……”房間里充斥著她的浪聲淫叫。
這是怎樣一個夢啊?我竟然會對一個鄰居產(chǎn)生如此的欲望。我還記得在最后,我與她一起同時達到高潮時,我將手指放在了她粉嫩的頸項上,慢慢地加力。
她在我的身體下不停顫抖,肌肉收縮,有力呻吟,但是力氣卻越來越小,直至委頓。最后,她像一灘死肉,躺在了我的身體之下,一動不動,嘴角緩緩滲出一絲血跡。
我側過臉看了一眼。黑貓在一旁獰笑,蟑螂緩慢爬過黃褐色的木地板。
我冷冷地笑了。
是的,在夢中,我掐死了她。
我怎么會在夢中殺死她呢?還好,這只是一夢。
我暗自慶幸。
(10) 有人在敲門,不,不是敲門,是在砸門。誰在外面? 我打開了門,幾個穿制服的警察沖進另外的房間,其中一個,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放倒在地。
我大叫:“你們要干什么?”
我聽到了保安的聲音:“對,就是他!昨天晚上的監(jiān)視錄影帶中,就是她在凌晨三點將趙小姐推進了房間。”
我的頭好疼,我歇斯底里地問:“干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個警察冷冷地答道:“干了什么,你心里自己知道。今天早上我們發(fā)現(xiàn)了你的鄰居趙小姐的尸體,是被掐死的。錄影帶里清楚地拍下了你的罪行,如果我沒猜錯,她身上到處遍布的指紋全都屬于你。”
保安唏噓著說:“大作家,你的膽子可真不小,殺了人還繼續(xù)回家睡覺。你可真是個天生的殺人狂!”
我的頭好暈啊!像是有顆炸彈就要在里面爆炸,又像是有無數(shù)只蟑螂在我的眼前飛舞。
是的,在趙小姐尸體上,到處都是我的指紋,就連體內(nèi)的精液也屬于我。那個晚上,我居然不是在做夢。
還好,保安為我作證,告訴警察我有夢游癥,以前的錄影帶可以證明這一切。
我躲脫了刑事處罰,但卻被關進了蘭草醫(yī)院,本市的精神疾病治療中心。
我暗自慶幸,躲過了一劫。住在醫(yī)院里,似乎連我的睡眠也和普通人一樣了。我可以熬夜,也可以在十二點的時候睡著,然后一覺到天明。醫(yī)生說,以前我只是得了重度的精神衰弱。
每天躺在病床上,我都會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我笑自己,更笑白癡一樣的警察們。
(11) 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有夢游癥。但是,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jīng)治療好了。
住在這破舊陰冷的公寓里,我像一只蟑螂一般生活。
我強迫自己每天在十二點的時候睡眠,然后在凌晨三點的時候走出家門,縮手縮腳,頸脖僵硬,兩腿彎曲。我知道,在走廊上有一個攝像頭,會真實記錄下我的影象。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有夢游癥。
我知道那只黑貓會在半夜外出覓食,也知道這樓道里到處都是蟑螂,在燈罩里每天都會有幾只撲火而來被烤焦的蟑螂干尸。我拿蟑螂喂給貓吃,我要讓每個看了錄影帶的人都以為我是個瘋子。
我早就注意到了趙小姐,她真的是個美女。我不止一次在半夜聽到她自慰時發(fā)出的淫聲浪語,我對她充滿了欲望。但是,我的欲望是致命的,我喜歡看到女人在我的身體下慢慢緩息扭動,停止呼吸。
我知道,如果每個人都知道我有夢游癥,而且在夢游的時候會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那么我就算殺了趙小姐,我也不會受半點懲罰。
我曾經(jīng)自修過精神科的專業(yè)書籍,我知道怎么偽裝成病情好轉。我相信,不出半年,我就會因為治療得當順利出院。等我出了院,我會在郊區(qū)另外尋覓一套陰冷潮濕的公寓,尋覓下一個目標。 想到這里,我不禁又笑了,笑得很殘酷,也笑得很冷。
(12) 這是一個很陰冷的故事,我慢慢地在電腦上敲著字。陽光從墨綠色的玻璃透射進來,灑在桌子上,將一瓶塑料花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
一邊寫這個故事,我一邊為其中的人物長噓短嘆。我為自己這個陰暗故事中的主角感到暗自神傷。
這時,我聽到了腳步聲。
一個身著粉紅色連衣裙的女子走到了我的身邊,她身旁還站著一個男人。
我趕緊關掉了WORD,電腦屏幕上出現(xiàn)了我才設置的桌面,我不想讓這么漂亮的女孩看到如此變態(tài)的小說。
我轉過頭來,問她:“這桌面漂亮嗎?”
“你的桌面是什么啊?”她好奇地問。
我很樂意回答這個問題,我眨了眨眼睛,說:“這是一只蟑螂,一只振翅高飛的蟑螂。”
她對身邊的男人說:“你看吧,他的病情還沒有好轉,老是拿著一把算盤,在上面敲來敲去。他以為這是電腦呢,你看,他的指法還是五筆字型呢。”
這男人說:“一會我在醫(yī)囑上再給他加重點劑量。”
女孩溫柔地拍了拍我的頭,說:“快,快去打針吧。”
我偏過頭去,看了看窗外的陽光,好明媚。幾只蟑螂正緩慢地爬過墨綠色的玻璃,然后張開翅膀,向天空飛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