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頭開始發(fā)暈,我想到了聊天室里那個叫天生殺人狂的家伙所說的一切。蟑螂的體內(nèi)富有蛋白質(zhì)、脂肪、無機鹽、微量元素,喂給貓吃,可以最快地讓貓達到電解質(zhì)平衡……
難道真是這樣的嗎? 我的頭好暈!我竟然不知道這只雪白的貓是在什么時候離開我的房間,我只知道自己像游魂一樣平躺在床上,腦子中一片空白,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桿。
這一切就像是個夢,我想要找出一點昨夜發(fā)生的事的證據(jù),卻什么也找不到,除了地上一灘若有若無的黃褐色。
(5) 我打了個電話,叫樓下的送飯上來,我餓了。當門鈴響起的時候,我拉開了門,接過飯盒。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戴著帽子的保安正從走廊走過,連忙叫住了他,“哥們,這幢樓里有人養(yǎng)貓嗎?雪白的貓。”
保安蔑了我一眼,沒好氣地回答:“沒有,這里沒有白色的貓,倒是有一只全身剔透的黑貓。是趙小姐養(yǎng)的。”
“趙小姐?”
“對,就在這層樓上,才搬來的。聽說是個白領(lǐng),二十七八歲,蠻漂亮,卻沒有男朋友。怎么,大作家,你對她有興趣?當心哦,說不定她喜歡女人哦,對你沒什么興趣,呵呵……”他仿佛突然意識到在背后說房客的壞話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于是連忙閉住了嘴巴徑直下了樓。
趙小姐?我好象有點印象,常常在我半夜倒垃圾的時候,看到一個妖嬈的身影裊裊婷婷地從走廊掠過,大概就是她吧?可是,她養(yǎng)的是一只黑貓……
(6) 夜晚又一次不可抵擋地來臨,我在鍵盤上刨動著爪子,為一家雜志趕著一篇催人淚下的愛情小說,當靈感剛剛爆發(fā)到高潮時,我打了一個哈欠。看了看墻上的掛鐘,熒光指針指向了十二點,困意又一次不可救藥地向我襲來,令我無法抗拒。我無奈地嘆氣,關(guān)掉電腦,上床。我知道,在凌晨三點的時候又會醒來,不知道那個時候會不會再一次出現(xiàn)雪白的嗜好啃噬蟑螂尸體的貓?
三點的時候,果然我又醒了過來,是被窸窸窣窣貓爪刨門的聲音驚醒的。打開門,這貓熟門熟路地跑了進來,在漆黑的屋里東蹦西蹦,尋找著什么。
我打開射燈,仔細端詳著這只白貓。這應該是一只波絲貓,瞳孔一只藍一只綠,全身沒有一根雜毛,白色的長毛柔軟卷曲,混身散發(fā)著一股幽幽的香波味。
這是一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貓吧?我不禁想,它究竟屬于誰呢? 這貓在我的床腳鉆來鉆去,不一會,鉆了出來,爬到了我的面前,張開了嘴。有什么東西從它的嘴里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我垂下眼睛望去,噢,是只沒有了頭顱的蟑螂,四只腳還在緩慢優(yōu)雅地掙扎,速度漸漸放慢,直至一動不動。
難道對于貓來說,蟑螂真的是它們最好的美味嗎? 看著這貓歡快愉悅地啃噬著蟑螂體無完膚的尸體,還不時伸出舌頭在嘴唇邊舔上一圈,我就感覺到一絲說不出的惡心。
我猛地踢了一腳這白色的貓,它受驚地跳起,驚恐失措地望著我,眸子中隱藏著無辜與失落。我嘆了一口氣,心想是不是對這貓過于殘酷了,它只不過想找點蛋白質(zhì)豐富的東西來彌補一下體內(nèi)的電解質(zhì)平衡而已,我又何必如此決絕呢? 但是,我還是拉開了門,對貓說:“你出去吧,這里不是你的家,當心我把你煮來吃了。”
這貓像是聽懂了我說的話一樣,一溜煙竄出了我這陰冷潮濕的房間,轉(zhuǎn)身消失在樓道的拐角。
以后的幾個晚上,這貓總是在三點的時候到我的房間來尋覓蟑螂。我對它的抗拒之感也漸漸消失,有時還會陪它玩一玩,甚至滿房間找蟑螂喂它吃。每次當我找到一只肥大的蟑螂時,這貓都會驚喜地叫上一聲,然后弓起背脊,猛地竄到蟑螂邊,伸出爪子按住,一口咬去。當我看到它吞下蟑螂時,我都會不由自主開心地微笑,就像我也達到了體內(nèi)電解質(zhì)平衡一般。
(7) 一周后,我得出去交電話費了。下樓經(jīng)過保安室時,那個保安正坐在那里看報紙。當他看到我的時候,蔑了我一眼,然后扔開報紙神神秘秘地對我說:“大作家,你晚上睡得好嗎?”
他問我這干什么?我有點好奇,但是還是不動聲色地答道:“托你的福,還行。”
“呵呵,不見得吧?”這保安一臉壞笑。
“你什么意思?”我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連忙撒了一根煙給我,說:“大作家,你別想多了,但是你也要注意好好休息,千萬別累著了。”
我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心里有點不塌實,于是我走進保安室,坐在他身邊吸著煙,凝視著他。
這保安的身體微微發(fā)抖,他的臉變得有些發(fā)紫,我感覺得到,他有點怕我。可為什么他會怕我? 抽完了煙,我把煙頭摁在了他的煙缸中,然后摸了一張五十元的鈔票放在他的桌子上,對他說:“有什么事,你就直說。我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訴我。”
這保安接過鈔票,看了看我,說:“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沒聽懂他什么意思,瞟了他一眼。
他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大作家,你來一下,我給你看點東西。”
我跟著他走進了保安室的內(nèi)間,這是一個黑黢黢的房間,里面擺了一臺監(jiān)視器。我這才知道,原來在這破舊的公寓樓里,在好幾個隱秘的角落都擺放了攝像頭。大概是為了防范小偷的原因吧,我這么猜想。
“大作家,你看這個吧。”他打開了監(jiān)視器,“說實話,這也是我在無意中拍到的,絕不是有意的。”
我被他弄得有點暈頭轉(zhuǎn)向,不知道他到底要給我看什么,于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點上一根煙,撒給他一支,然后瞪大了眼睛,盯著監(jiān)視器,我想知道這黑白的小匣子里究竟會播出些什么樣的東西。
監(jiān)視器中,黢黑一片,依稀可以分辨出鏡頭撲捉的是,一條逼仄的過道,很熟悉的垃圾桶,還有缺了把手的防盜門。這正是我那間房的門外,這里的攝像頭為什么要拍這里呢?
“據(jù)說在幾年前,你住的那間房里曾經(jīng)掉死了一個養(yǎng)著白貓的獨居女子,后來常常有人在夜半的時候看到一個身襲長裙的女人抱在貓在走廊上飄搖,雙足離地,兩眼流血。為了粉碎這個謠言,公寓物管就在你的門外安裝了這臺攝像頭。”這個保安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冷冷地解釋道。
我覺得有點冷,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外衣。
抱著白貓的女人?女人我是沒看到過的,相信是杜撰的都市傳聞,這個越來越冷漠的鋼筋水泥都市中總是不停流傳著若干傳言的。可是,我卻真真切切地看到過一只白色的貓,貓毛彎曲,兩眼放光,在我那陰冷潮濕的房間里撲捉蟑螂,不亦樂乎。是那個獨居女人抱著的那只貓嗎?想到這里,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兩腿微微閃抖。
這個保安在監(jiān)視器上點了時間快進,我看到了黑白匣子里的畫面,不由得張開了嘴,發(fā)出了半聲“啊——”
監(jiān)視器中,我的房門打開了,雖然是無聲畫面,我卻幾乎可以聽見“吱呀”一聲,聲音陰森地撒向黑暗的角落,樓道的感應燈應聲亮了,驚起了幾只黃褐色的蟑螂在空中飛舞。
監(jiān)視器右下角的時間顯示上,我看到,這是凌晨三點的時候。
一個人從我的房間里走了出來,穿著淡灰色的睡衣,兩腿屈張,頸脖僵硬,眼神渙散。
我看出來了,鏡頭上的人是我!真的是我!凌晨三點?那個時候,我剛剛從噩夢里驚醒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頭好疼啊!
我繼續(xù)注視著監(jiān)視器,我倒想看看還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畫面。
畫面中的人,搖搖晃晃走到走廊盡頭的門前,兩眼半瞇,漠然地看著門牌,突然眼睛睜開了。
一只黑色的貓出現(xiàn)在我的身前,柔順地屈起身體,伸了個懶腰,背高高地拱起來,前爪使勁地向前伸著,眼睛瞇得成了一條縫。
畫面中的我,像是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突然站了起來,手伸向了走廊頂上的感應燈。燈罩被我翻了過來,幾只烤焦了的蟑螂撲簌簌地落在地上。我將蟑螂一只只拾在手中,捉過黑貓,扳開它的嘴,將蟑螂一只一只塞進了它的嘴里。
畫面中的我,緩緩轉(zhuǎn)過頭來,似乎知道攝像頭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個殘忍到極點的笑容,笑容凝固在我的臉上,我的眼神中,露出了最得意的滿足。
我驚呆了,監(jiān)視器里的我,真的是我嗎? 我不敢相信!這究竟是怎么了?
“你這是在夢游呢。”這保安輕描淡寫地說道,然后關(guān)掉了監(jiān)視器。
夢游?我這是在夢游嗎?
難道我在夢中將蟑螂喂進了黑貓的嘴里嗎?這不可能!明明是有一只白色的貓竄進了我的房間,四處尋覓蟑螂。怎么會變成我尋找蟑螂來喂貓呢?還是一只黑色的貓?
我真的是在夢游嗎?我的天!我三點后都是走出房門夢游嗎?不可能!平時我都在上網(wǎng)的啊?!
我精神恍惚地走出了保安室,搖搖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8) 我打開了電腦,登上網(wǎng)路,尋找著平時常去的聊天室。在要輸入ID的時候,我的手指在鍵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