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者:Duan Eric
“哥哥哥哥,你看過博物館的人體展覽了嗎?有很多尸體呢!有一具女尸把臉蒙著,好嚇人的!”妹妹小雨一回來就嚷嚷,我不耐煩的喝住她:“你有完沒完?還要不要吃飯?”她不做聲了,兄妹兩個相依為命,她還是不得不聽我的。吃完了飯小雨去刷碗,我隨手拿起報紙來看:“銀行搶匪今晨被槍決”。不會有她吧?她是彎彎的眉毛,細(xì)細(xì)的眼睛,很白凈的女孩子。
“大哥!求你了,千萬別說我躲在這里。”那天早上,一個女孩子躲進(jìn)了我的水果攤下面,她剛剛藏好,幾個彪形大漢就追來,其中一個問我:“有沒有看見一個女的跑過去?細(xì)眉細(xì)眼挺白凈的。”我含糊的答著,問:“怎么回事兒呀?”“是搶銀行的通緝犯。”那么我可得核計核計了,包庇罪犯這罪名不輕的,可是她??經(jīng)躲在我這里,又不好揭發(fā)出來,我想著,手上覺得燙,原來剛剛倒的一杯熱茶忘了放下,剛開的水燙的很,我猛地往攤子上一扔,水灑了,底下的女孩禁不住驚叫一聲。就是這一聲,那個便衣的pol.ice把她帶走了,她走的時候狠狠的看著我,她的臉頰燙了紅紅的一個印,好像個月牙。咳,是槍決了一個女的,不會是她吧?她一個女孩子還能犯什么大罪?我胡思亂想著,小雨出來收拾東西,說:“哥呀!你怎么還在看上個月的報紙?”我慌忙放在一邊,這不關(guān)我的事,我不能再想了。今天生意不好,沒有什么買水果的,空閑下來我又想起了那個女孩,不知道槍決的那一個是不是她呢?……”喵!”一只白色的小貓竄到我的攤子上,怎么趕也趕不走。
天色暗了,我要收攤回家,那么這只貓呢?算了,我不是太討厭動物,這家伙又瘦又可憐的,連它一塊兒收了吧!小雨見多了只貓很高興,特意借隔壁老頭的貓咪洗浴液來忙了個不亦樂乎,洗完了一看,這家伙竟然是純白的,漂亮嬌小的很,小雨抱著它高興極了,一個勁兒的說:“哥!你看多漂亮,小月多漂亮!”“什么?小月?”“是呀!我給它起的名字,你看它的頭上有一塊毛是紅色的,像個月牙。”“是嗎?我怎么沒注意到?”“你看,是在側(cè)面。”果然是在側(cè)面有紅紅的一個印,我不知道怎的就想起那個女孩來了,位置,好像是一樣的。
貓咪被小雨寵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接近過我,我漸漸的把那個女孩的事情忘了。一天,很偶然的,我去參觀博物館,走進(jìn)了妹妹說的人體展覽,老實說我是沒有一點醫(yī)學(xué)常識的,甚至沒什么科學(xué)精神,參觀這個純粹是為了好??,不過一進(jìn)去才感到有點發(fā)毛,對著這么多的尸體很難泰然自若。我剛要出去,看到了那具女尸。
她身材嬌小,頭上蒙著布,手上戴著黑手套,腳上穿黑襪子,被開膛破肚的放著,好像是展覽胸部器官。我看了她一會,她的皮膚很白,還沒失去光澤,一定是剛死了沒多久,雖然被那樣子的陳列著,還是很幽雅的樣子。她生前是什么樣兒的呢?我忍不住想,走出去了。那天晚上我就開始做夢,很亂很雜的夢,夢見自己成了個女人,被好幾個彪形大漢挾著,挨打,上庭,冰冷的槍口和噴射在自己眼前的鮮血。半夜驚醒,我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氣,黑暗中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是那只貓咪,小月。我把燈打開,招呼它,它不動,弓著背沖我叫,我不知道一只貓生氣是該怎樣,不過這只貓是不高興了,它的慘叫好像直響到我腦仁里。我捂住耳朵癱在床上。我病了,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小雨住在學(xué)校宿舍,家里只有我和貓。我看看電視,聽聽收音機(jī),上上網(wǎng),邊上都帶一只貓。
小月對我是寸步不離,我沒有趕它的意思,任憑它那么嚴(yán)肅的盯著我,一只貓咪呀!還能怎么樣?網(wǎng)上一篇文章說,貓是有靈性的動物,還有魔法,我對電腦旁趴著看我的小月說:“你有靈性嗎?你要是有靈性我們來聊聊天吧!”“我和小雨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了,她都長大了,我還沒有女朋友呢!你說有多么慘,好不容易泡上個把女網(wǎng)友,還沒一個是真心的……做人呀!你以為做人容易嗎?還是做貓好,像你,白吃白喝白住白玩,還有人心疼你,哎呀,真是神仙的日子。”我想象它回答了我,然后繼續(xù)說。
“你說你是喜歡貓魚,還是貓食?你可注意,我這樣??并不是說寵著你,溺愛是不好的,為了你今后的發(fā)展我決定嚴(yán)格要求,不過知道你的口味總沒壞處,你是喜歡貓魚還是貓食啊你?”這樣的問答漸漸變得有趣,我們的談話涉及了各個領(lǐng)域,從隔壁老頭的貓是否英俊瀟灑到我的下一個女朋友的發(fā)型,無所不談,最后,很自然的,我想起了她。“那個女孩子也挺可憐,她不像是個壞人,我不是有意要燙她的,真的想那么干我也下不去手,你知道,我又膽小又心軟。不過,她恨我是應(yīng)該的,我畢竟那么想了嘛。唉,希望她在牢里過的好。”我給貓咪看那張過期的報紙:“你們貓不是有法力?告訴我這里面沒她吧?”小月懶懶的叫。
一個朋友來看我,我一開門他嚇了一跳,說你怎么這樣憔悴?再一走進(jìn)來又說:“你家里一點人氣都沒有,鬼氣森森的,難免要生病!??脆你跟我到寺廟里去求個符回來。”我答應(yīng)。戴上那個護(hù)身符果然神清氣爽了不少,可我回家一進(jìn)門竟然發(fā)現(xiàn)小月倒在地上無精打采。
天黑了,還下雨,這貓不會有事吧?看它痛苦的樣子我不忍,拿了個筐裝上它,騎自行車直奔最近的寵物醫(yī)院。近來體力下降,蹬上車才發(fā)現(xiàn)有點力不從心,雨實在是大了,前面的路都有些看不清楚。剛剛拐過一個彎,一輛大卡車向我沖來。我飛出去摔倒在地上,司機(jī)停下來問我有事沒事,我爬起來覺得還好,貓呢?我的貓呢?幸虧有個筐和蓋上的塑料布,它還睡著。我叫司機(jī)走了,急急忙忙的去獸醫(yī)那里。“這貓沒事,根本沒事。”獸醫(yī)檢查了一遍說。我看那家伙,真想揍它一頓,伸出手去只拍拍它頭:“下回不許再嚇我!我們回家去。”怎么?腿軟,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耳邊有貓叫聲。很慘的貓叫聲。我沉在黑暗里不能醒,朦朧間到了博物館,眼前是那具女尸。女尸坐起來,揭開頭上的黑布,她有彎彎的眉毛,細(xì)細(xì)的眼睛,很白凈,一個聲音說:“我等你很久。”“是你?”我想起水果攤下的女孩子。“是我。我恨你。”她的臉上有個淌著血的槍口,有她的淚,還有,那個燙出來的紅紅的月牙印。無言以對,我看著她,她是一個可憐的絕望的魂靈,不過她現(xiàn)在是在笑著。“不過,我現(xiàn)在不恨你了,你已經(jīng)死了。”
我是死了吧?我不知道,我想了一想,問她:“我的貓呢?”女尸不理我,說:“我本來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不小心認(rèn)識了幾個壞人,他們把我拉下水,叫我做壞事,我害怕!我不要被抓起來,如果我被抓起來他們會把一切罪名都推給??的,我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了!”“是你,在我的生命中,你是最后一個出賣我的人!”“我恨你。”我聽著,大凡一個人死了都會變成好脾氣,我不管她怎么想了,我想我妹妹,想我的家,想我的貓,想我的水果攤,一切的一切,很想。我的人生,她的人生,我們本是素不相識。到現(xiàn)在……“到現(xiàn)在,”女尸說,”你還不明白么?那只貓就是我,是我不甘心枉死的靈魂在貓身上,我要回來跟你算賬,我終于成功了。”她微笑。
“你陪了我那么長的時間,哎,何必呢。”女尸臉色一暗:“我不許你提!不許你提那些我作為貓的日子,被你當(dāng)作寵物關(guān)心。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沒人關(guān)心過我,我不稀罕誰的關(guān)照……尤其是你的。”我答應(yīng)著她,腦子里想的是別的事,我想到醫(yī)院去看看小雨。“你的仇報完了?那么好好的走吧!”我說,然后去醫(yī)院了。小雨在哭,我的幾個好朋友在安慰著她,堅強(qiáng)些呀,傻妹妹。我心里酸酸的。“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一個朋友說。怎么?我還在急救室里?我接近那間有人在里面搶救我的屋子,小雨的哭聲傳來,我不可以死呀!妹妹需要我的,我正想著,那個女孩竟出現(xiàn)了,她細(xì)細(xì)的眉毛下,細(xì)細(xì)的眼睛盯著我:“你還等什么?我是要好好的走了。”她推我。我飛了進(jìn)去……“哥哥!哥哥!”冥冥中妹妹的聲音呼喚我。我睜開眼,大家都是一片歡騰。
我康復(fù)了,回到了有妹妹和貓的家里,一如往日,只是那只貓好像很不耐煩聽我說心事了,一天妹妹驚訝的說:“哥哥你看,貓咪頭上的紅毛沒有了。”我仔細(xì)一看,的確是。小月是別人送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它的嘴里叼著我的護(hù)身符。我抽空去博物館看了看那具女尸,她躺著,很幽靜。那天不知怎的黑布沒有蓋嚴(yán),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嘴角浮出的一絲笑容。“媽媽,這個大姐姐為什么會笑呢?”一個很小很小不懂得害怕的女孩子問。她的媽媽想了又想才說:“因為這個大姐姐死的時候,覺得有了幸福。”你真的有了幸福嗎?我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