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有這樣一個人，他每個夜晚都夢見自己飄飄忽忽來到墓地，和已故的女友幽會。
后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游，就叮囑好朋友半夜時給他打電話。他想把自己從夢游中驚醒。可是，每次他在夢中與女友相見時，每當朋友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總是從來——您所撥打的電話已不在服務(wù)區(qū)。
……
王茂有對開通父母。
在王茂婚禮當天，他們趕到后，并沒有去責怪兒子的荒唐舉動。父親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爸爸尊重你的婚禮，但并不同意你自殺行為。”
本來，王茂一個人在學校附近住，那天，父母把他帶回了家。
夜里，王茂一個人在房間獨處，神情恍惚。
母親熬了一碗姜蛋湯，熱騰騰地端進來。她發(fā)現(xiàn)，兒子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一樣東西，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一把空蕩蕩的紅木太師椅。
“茂兒，你在看什么呢?”
“沒有呀。”
“你淋雨了，起來喝點湯，防止感冒。”
“先放那邊涼下。”
“別讓它涼了。”
“知道了。”
“早點睡，不要再胡思亂想。”
“媽，你也睡吧。”
母親走到門口時，往后張望了下太師椅，走過去，把它抱起來。
王茂一下坐起來，生氣地問：“你要干什么?”
媽媽愣了一下，說：“把它搬走呀。”
王茂說：“你別動!”
母親嘆口氣，放下椅子，走出王茂的臥室，把門輕輕關(guān)上了。
王茂慢慢躺下來，繼續(xù)盯著那把太師椅看。
他在想念小蕊。
如果她現(xiàn)在就坐在椅子上，多好啊!
眾人都離去了，在這寧靜的夜晚，她抬起手來，撩起面紗，亮瑩瑩地說：“親愛的，我們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茂聽見有嗩吶的聲音，由遠而近。
他立馬從床上跳了起來，撩開窗簾，朝外面看去——黑暗中，有一行迎親隊伍，正經(jīng)過他的窗前。
四個穿紅袍的樂手，走在最前面，他們舉著嗩吶，沖著天吹。
四個穿綠袍的轎夫，戴著清朝的黑帽子，輕松地抬舉著一頂大紅花轎，緩慢的前行。
四個穿紅褲子綠褂子的丫鬟，在花轎后尾隨。
如今，很多年輕人結(jié)婚，已經(jīng)不追求奢華和鋪張，而是喜歡傳統(tǒng)的婚禮形式，更節(jié)省，更別致，更隆重，更喜慶。
可是，王茂覺得有點奇怪，哪有三更半夜的迎親。
他趕忙穿上鞋，跑了出去，想看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
王茂家住在四合院里。在西京，四合院才是房地產(chǎn)最高地位的象征。購買一套四合院，往往要支付幾十戶百姓人家搬遷費。
王茂跑出房子，追上走在最后的丫鬟，禮貌地問：“小姐，這么晚了，這是誰家結(jié)婚呀?”
那個丫鬟似乎沒聽到，繼續(xù)緩緩朝前走。
王茂感覺十分異常，便不再問，默默尾隨。
迎親隊伍一直朝著黑暗深處前行，終于在另一座四合院前停下了。
大門外，高高地掛著紅燈籠;大門內(nèi)，燒著幾個香爐。很多人等候著，花轎一到，鑼鼓喧闐，鞭炮齊鳴。
轎夫卸下轎梁，空手抬著花轎，走進院子，跨過火盆，放在正房臺階上。
一個女子撩開轎簾，新娘慢慢走下來。她頭戴鳳冠，身穿霞帔，頂著蒙頭紅，慢慢走進正房禮堂。
混在人群中的王茂，緊緊盯著新娘，想一探究竟新娘是長什么樣的。
一個執(zhí)事高聲說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王茂驚呆了——只有新娘一個人拜天拜地拜高堂!
執(zhí)事又喊道：“夫妻對拜……”
新娘轉(zhuǎn)過身來，朝著空蕩蕩的一側(cè)微微鞠躬，好像對面站著一個人似的。奇怪的是，每一個賓客都眼含祝福，笑吟吟地觀望著，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新郎的缺席。
按照傳統(tǒng)習俗，三拜之后，新郎將用一根包紅布的秤桿，挑下新娘的蒙頭紅。可是，新娘的蒙頭紅竟然自己滑落下來……
王茂呆住了——那…那…新娘，分明是她的小蕊啊!
這時候，執(zhí)事用最熱烈地高聲喊道：“禮成!”，眾人便把新娘擁入了洞房。
王茂的目光穿過晃動的腦袋，朝洞房里望去——
有人正在婚床上撒紅棗，撒花生。一個胖乎乎的小孩，笑嘻嘻地在床上面來回滾動。有人端來子孫餑餑和長壽面……
小蕊靜靜地坐在床沿上，對四周的喧鬧充耳不聞，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什么東西——洞房中央，有一把空空的紅木太師椅。
一個壯漢走進來，一把抱住那種太師椅，想搬走。
小蕊突然說：“別動它!”
這時，一群鬧洞房的人，嬉笑著擠進去，擋住了王茂的視線。
他一步步退出去，來到四合院的大門外，站在胡同里，朝一個方向望了望，一片漆黑;又朝另一個方向望了望，也是一片漆黑……
他忽然意識到，這地方不是人間!
新娘、執(zhí)事、孩童、賓客——他們都不是人!
正像他在陽間舉行的婚禮一樣，新娘缺席;在陰間舉行的這個婚禮，他缺席……
想到這里，撒爾幸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家在哪里?
他顫顫地掏出手機，想給父母打個電話。撥了號碼之后，里面?zhèn)鱽硪粋€冰冷的聲音：尊敬的客戶，你不在服務(wù)區(qū)……
打了激靈，撒爾幸睜開了眼睛。
那碗姜蛋湯已經(jīng)涼了。
他依稀記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甚至不能確定，剛才是真實的經(jīng)歷，還是虛幻的夢境。
那把紅木太師椅依然空著。
過了一天，小蕊的伯伯和姑姑趕到了學校，處理后事。
又過了一天，王茂帶著他們，從警察局領(lǐng)走小蕊的尸體，直奔殯儀館。
靈車在大街上行進。王茂坐在小蕊身邊，一直握著她的手。她的身體上蒙著白布，手像冰一樣涼。
王茂堅信，昨夜，小蕊來到了他的房間。她告訴他，他在陽間和她舉行了婚禮，她在陰間也和他舉行了婚禮……
有一個車隊迎面開過來。前面是一輛白色加長林肯車，中間是一串顏色不同的小轎車，后面是一輛香檳色大客車。每輛車都披紅掛綠，喜氣洋洋。
送葬車和迎親車擦肩而過。
